赤   胆   忠   魂

周 砚 冰

　　“呜！呜！呜！——”一艘小火轮在柳州小南码头停靠。

　　1926年7月的一天黄昏，柳江河大水刚退，河畔到处是大水过后遗下的污泥杂物，一派狼藉。从火轮上走下一位身穿长衫、手提皮箱、眉清目秀的青年男子。他就是地下党员张胆，这次从南宁坐火轮来柳州，怀揣着中共南宁地委负责人陈勉恕的介绍信，来柳州创建第一个秘密党支部，他的公开身份是国民党党务特派员。

　　张胆上岸后直奔省立柳州四中。原来这四中已有了两位中共地下党员，都是他在广东中山大学读书时的同学，现在这所学校任教，他们的名字叫陈芸生、罗琴谱。当晚，三个人在陈芸生的房间开了秘密会，成立了柳州第一个党支部，支部分工张胆负责组织和青年工作。他住在四中宿舍，更方便和青年学生广交朋友，介绍进步的书籍给他们看，向他们宣传革命道理，教他们唱革命歌曲，耐心启迪青年的觉悟。

　　当时党团活动尚处在秘密阶段，张胆在东门枕江楼附近租了一间房子作为秘密活动点，把青年引到这里学习、开会和办理党团员接纳手续，举行入党入团宣誓。他在这间房里先后发展了熊秀民等四个共产党员，发展了陈秉森等20个共青团员。

　　当时，中国革命处于高潮，国共实行第一次合作。张胆以国民党特派员的身份，改组了原来的国民党马平县党部，把秘密发展的共产党员、共青团员安排到县党部去任职。这样，更方便去宣传、实行孙中山先生“联俄、联共、扶助农工”的新三民主义。

　　在党的领导和张胆具体组织发动下，1926年的下半年，柳州反帝反封建的群众运动蓬勃发展。8月，成立了以驱逐帝国主义走狗的非基督教同盟会，学生举行示威游行，上街演讲帝国主义侵华罪行；9月发生了反封建会道门，打倒同善社的群众运动；10月，发生柳州四中学生驱逐国民党顽固派、反动校长的“帽潮”运动，工人、农民、妇女纷纷起来组织协会，各种夜校如雨后春笋，革命的烈火席卷柳州城乡每个角落。

　　不甘心失败的敌人，把张胆看成眼中钉、肉中刺，扬言要杀掉几个共产党员。四中有个女学生，名叫陈丽华，年方17岁，是妇女运动的积极分子，她听过张胆的演讲，很敬重张胆的人品才干，张胆准备发展她为共青团员。敌人就抓住张胆和陈丽华常有接触这一点大泼污水。12月的一天早上，满城大街小巷，同时出现了许多“白头帖”，造谣、诬蔑、无中生有地说张胆和陈丽华“革命革上床”。面对恶势力，张胆毫无畏惧。一方面，他运用手中的笔，在当时的《柳江日报》上发表许多文章，与反动派开展笔战，义正词严地驳斥顽固派。另方面，他也感到痛心与内疚。他想，这种不白之冤，自己是个男子汉不要紧，却伤害了一个无辜女青年。他考虑再三，当天晚上，亲自上陈丽华家，向陈丽华和她的父亲道歉，并指出这是敌人的阴谋毒计。他在获得陈家父女谅解后，提出要与陈丽华订婚。陈丽华父女也同意这门婚事。随后，他留下一笔钱，帮助未婚妻转到广州继续求学。

　　1927年元月，张胆奉命调回南宁任国民党省党部农民运动讲习所教授。

　　张胆到南宁任职不久，蒋介石背叛革命，在全国发动臭名昭着的“清党”运动。4月24日深夜，一伙军警冲进张胆卧室，将他抓走投进监狱。

　　张胆在狱中，受尽百般折磨：严刑拷打，吃不饱饭，疾病缠身，狱中臭虫、跳蚤、蚊子成群结队来袭击。被关押的人无一幸免都生疥疮，痛痒难熬，一个人一次扯下的疥疮皮笳就有一酒杯。但他仍以坚强的意志与敌人进行不屈的斗争。他通过看守递条子出来，叫他原来的勤务兵陈汉昭购买大量糕点送进牢中，分给同狱的难友吃；还派陈汉昭带着他的亲笔信坐船到广州找人设法营救；他还写了许多诗稿，巧妙地送出监狱，鼓励革命青年继续战斗。

　　共产党员也有七情六欲。张胆在监狱中想起他远在福建省顺昌县石溪镇乡下老家的父母。16岁那年，为了寻求革命真理，离别了自己的双亲和妹妹，跋山涉水，独自到了广州求学，后来在中山大学入了党，受组织派遣到广西，现在身陷囹圄，父母尚未得知；又想到靠他资助的在广州求学的未婚妻，几月来音讯全无。他望着铁窗外阴沉的夜空，难以入睡，起来挥笔写诗：

　　月寒半璧离人梦　槛外霜华几度愁

　　寄语西风休着力　轻吹心事给阿秋（即陈丽华）

但他更多的是忧国忧民，他还有两首诗这样写道：

伤心急欲赴疆场  羸得骷髅醉一觞

问尽苍生当磨剑  中原鬼哭意彷徨

满腹已无血可吐  一身常与病相缠

拼将孤愤填愁海  苦血凄风引梦长

　　从这几首诗可以看到他当时心急如焚，国家民族弱到如此地步，自己有力不能为国效劳，恨不能砸开这铁牢门，去和敌人撕拼一场。

　　1927年9月1日这天，天空乌云密布，国民党反动派将张胆等13名政治犯押赴南宁北门外刑场，这群中华民族的优秀儿子，共产主义的先驱者，倒在血泊中。张胆烈士这年才25岁。